CDF简报 | 林伯强：油价、股市、大宗商品和宏观经济牵一发而动全身
CDF简报（CDF Briefing）是中国发展高层论坛秘书处发起的国际远程视频系列会议。会议邀请国内各领域知名学者与国际企业负责人、国际学者连线，共议世界关心的中国话题。
3月26日晚，第三期“CDF简报”网络视频会议顺利召开。
本期“CDF简报”的主题为“疫情下的宏观经济形势与能源市场”。
今天，我们精选了厦门大学教授、中国能源政策研究院院长林伯强的部分发言内容，以飨读者。
本篇要点
由于前期价格回调、疫情下需求回落、OPEC+控产失败等因素叠加，油价大幅下跌至20美元左右，这一价格不可持续。
全球总需求、页岩油及新能源的竞争、全球气候变化政策等因素将影响中长期价格均衡点。
中长期可能出现35美元左右的低油价均衡点，全球能源格局将产生重大的变化。
大家好，今天很荣幸受到中国发展高层论坛的邀请，和大家讨论最近全球能源市场发生事，探讨今后我们将面临怎样的变化。
2020年年初以来石油价格下跌的背景
2020年初，油价已经开始下跌。WTI从年初的65美元左右，最终跌到21美元左右。过程可分为三个阶段，原因不一。
来源：林伯强
第一阶段下跌是对前期油价上涨的回调。
第二阶段的下跌是由于新冠状病毒的疫情对中国石油(4.740, -0.05, -1.04%)需求的影响。市场预测需求会减少20%左右。中国又是全球第二大的石油消费国，进口70%以上，这对全球的石油市场的冲击很大。
第三阶段是由于疫情的全球蔓延导致石油需求预期急剧下降。
此后，在3月初的OPEC+会议上，俄罗斯拒绝减产，谈判破裂，其结果是最近的一两周的石油价格进一步大幅度下跌。
影响未来石油价格的不确定因素
现在，我认为全球的石油市场乃至经济面临着两个不确定性。
第一个不确定性是说疫情的蔓延的范围到底有多大？现在看来是全球性的。
虽然还不确定的是疫情将持续多久，对经济以及石油需求有多大的冲击。但大家对此的预期相当悲观，且这种悲观是有理由的。
以中国为例，中国近期的经济数据除了通货膨胀，消费、生产、投资数据在全方位的下跌。中国的疫情已经基本控制住，但经济仍处于相对缓慢恢复的过程。
此外，全球大概70%以上的石油用于交通和工业，而这两个板块受疫情冲击非常大，这对全球的经济的影响是非常大。
第二个不确定性是OPEC+在失去约束以后，石油产量会增加多少？
近日，沙特阿美宣布将自4月1日起提升产量，从1200万桶/日提高到1300万桶/日，预计其他国家也会跟进。
在石油需求大幅度下降的前提下，大量的增加供给，造成的供需失衡有多大？对石油价格有多大的冲击力？这个冲击的时间有多长？这些都是不确定的。
一般情况下我们认为，石油价格下跌对石油消费国是有好处的，但是事情并非如此。
石油本身具有很强的金融属性，疫情和油价冲击股市，股市又反过来影响油价。
把2015年到2020年的布伦特原油价格和标普500指数走势进行对比，可以看出它们的关联度是非常高的。在非常时期关联度会更高，近期关联度已经达到0.924。油价和其他大宗商品的关联度也很高。
来源：林伯强
石油与资本市场，资本市场、大宗商品价格和宏观经济等问题纠缠在一起，牵一发而动全身。
低油价对于大的石油消费国不见得是坏事，但如果大宗商品、资本、市场、经济、石油价格全部绑在一起，就不是大家希望看到的。
中长期石油价格走势
如果不考虑疫情因素，油价应该有两个市场的均衡点。
第一个均衡点的情景是产油国根据财政要求，通过控产来把油价维持在一个比较高的平衡点。油价一般来说可以维持在50美元以上的水平（WTI，下同）。
第二个均衡点的情景是产油国不合作控产，进行成本竞争。我认为在这种情景下，油价最终应该也能升至35美元左右。
现在20美元至25美元的超低价是不可持续的。一旦疫情结束，超低价就会消失。
过去的两三年间，我们一直处于第一个均衡点。第二个均衡点是在目前我们还没有看到。我认为，35美元左右的低油价均衡点是有可能出现的。
目前，沙特阿拉伯、俄罗斯和美国三大产油国中，美国成本相对更高，无法进行成本竞争，而俄罗斯受到美国制裁，扩张市场有一定困难，沙特阿拉伯的产量灵活性最大。
沙特阿美石油公司
决定均衡点的重点在于沙特在不控产的情况下会做什么样的选择。
影响沙特选择的第一个因素是，今后全球石油需求将处于平缓甚至下降的过程。
过去20年来，支持全球石油扩张的重量级增长点是中国。但中国石油需求增速已经开始下降，石油消费高速度增长的阶段已经是一去不复返。
第二个因素是，随着美国页岩油产量的不断上升，OPEC+在全球原油市场的份额受到了挤压，没有明确明显地得到全球石油市场扩张的好处。
美国的页岩油产量在2009年-2019年大概增加了11倍左右。在石油总需求相对缓慢增长的情况下，如果美国页岩油比例继续上升，OPEC+的市场份额会受到比较大的挤压。
第三个因素是清洁低碳发展、应对气候变化的大趋势。
目前，电动汽车在成本上基本已可以与燃油车竞争。如果油价维持在高位的话，电动汽车的大规模发展又会进一步挤压石油市场的空间。
最后，沙特还有另一个考虑，它的石油还能开采多少年？
现在看应该在60年左右。但各国政府为应对气候变化，都出台政策来推动清洁低碳发展。60年以后，石油可能不值钱了，所以沙特现在多开采、多卖可能也在情理之中。
这几个因素可能会导致的沙特选择一个比较低的油价，通过扩大市场份额、增加产量，来弥补油价下跌的风险。
这将会为全球带来35美元/桶的低油价均衡点。
低油价均衡的长远影响
如果低价均衡在中长期成为常态，全球能源格局将产生重大的变化。
首先，中东将重新成为石油出口的中心。美国对中东的依存会增会加大，中国的对外依存度会进一步提升。
第二，新能源的竞争力会大幅度下降。假定油价跌到30多美元的话，新能源汽车的竞争力会受到很大打击。
第三，气候变化政策需要调整。石油价格的下跌会整体提升的化石能源的竞争力，同时消弱新能源产业的竞争力。没有干预的情况下，消费者的能源消费选择不会有利于应对气候变化。
此前，中国应对气候的政策力度和目标匹配的，目标甚至可以提前完成。
但在低油价均衡情景中，石油、煤、天然气等化石能源更有竞争力，气候变化政策可能就必须重新评估，甚至加码。
问答环节
问：为保证能源安全而提出的石油天然气“七年行动方案”在今年低油价的情况下，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吗？
林伯强：大家对今后是否会出现低油价的常态，都很没有把握。假定真的出现了这种低油价的场景，那么七年规划可能是有问题的。
因为从石化石油行业的角度看成本压力非常大。如果低油价保持常态，中国的石油产量可能会进一步降低，而能源安全必须要得到保证，规划就可能需要进行微调。
问：如果没有疫情冲击的话，美国页岩油的成本在未来5年会降到什么水平？那么现在的低油价会不会引发页岩油企业的债务危机？
林伯强：以目前的低油价，美国企业一定会崩溃。当然不是所有页岩油企业都不行，但是很大一部分企业肯定是要破产，这是没什么疑问。
页岩油降低成本一般分两步走：一是在高油价的时候，通过大规模投资和技术进步，成本大幅下降；二是石油价格下跌，企业在困难时压成本会非常容易，这种情况下成本也会大幅下降。
问：油价走低是否有利于应对全球气候变化的？
林伯强：短期来说，低油价会有利于应对全球气候变化。但长期来看，低油价对应对气候变化不是个好事情。因为，在能源市场上化石能源是占大部分的，低油价会鼓励大家更多地消费化石能源。
设计 - 雅帆、家书
编辑 - 夏天、丝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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