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华社北京７月８日电（记者赵晓辉、许晟、孙飞）从２０１１年到２０１４年，持续四年，六期财务报告，每期虚构收回应收账款从７０００多万元到近２亿元不等。尽管手法隐蔽、造假成系统且不惜成本，创业板上市公司欣泰电气还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。
中国证监会８日通报，欣泰电气被正式认定为欺诈发行。随之而来的将是退市程序的启动。由此，欣泰电气将成为因欺诈发行退市的第一单。
案发现场检查 ＩＰＯ利益驱动造假
２０１５年５月，根据证监会《上市公司现场检查办法》，辽宁证监局对辖区内的欣泰电气进行现场检查。检查发现，这家公司可能存在财务数据不真实等问题。
中国证监会迅即立案，组成了由深圳证监局、辽宁证监局两地近３０人参加的联合调查组，进公司、跑银行、访客户，历时４个月左右，最终坐实了欣泰电气欺诈发行和重大信息披露遗漏，并于８日开出了针对欺诈发行的史上最严罚单。
在欣泰电气董事长温德乙看来，自己犯下的事，“罪不至死”，不应退市。“我连营业收入都没有造假，只是在流水上造了点假，就像原来利润５万元，我把他记成６万元一样。”温德乙对记者说。
出生于农村的温德乙高中未毕业即在家务农，１９７９年认识一个知青，跟他学修理变压器，从此和变压器相关的行业结下缘分。１９９２年，他到丹东创业，１９８８年买下转制后的丹东变压器厂。
早在２００９年９月，欣泰电气首次提交ＩＰＯ申报材料，但于２０１１年３月因“所并购资产持续盈利能力不足”等原因被否。
２０１１年６月，欣泰电气更换保荐机构为兴业证券[-0.39% 资金 研报]，准备再度冲关。然而，由于欣泰电气迫于经营压力，放宽了对客户把关，回款难度大的客户增多，现金流一度成为负数。
２０１１年底的模拟财务报表甚至发现，公司存在“经营性现金流为负”“应收账款余额较大”等问题，而这些对ＩＰＯ至关重要。
此刻，欣泰电气总会计师刘明胜认为，“此财务数据很难符合上市条件”，并向温德乙建议虚构收回应收款项。最终，欣泰电气以载有虚假数据的招股说明书于２０１４年３月堂而皇之地登陆Ａ股，募集资金２亿多元。
左手倒右手 个人借款成公司回款
欣泰电气——供应商——客户——欣泰电气。
经过这么一倒，自己的钱没少一分，却让应收账款大大降低，如此手法让欣泰电气的财务报表好看了不少。
“除了公司自有资金外，温德乙本人向第三方公司和朋友进行了大量借款，甚至不经过客户的账户就实现了资金的兜兜转。”调查人员告诉记者。
一种手法是：温德乙向他人借款，出纳人员在银行柜台同时办理现金提取和现金交款，但在填写现金交款单时，在付款人一栏直接填写客户公司名称，算作客户支付给欣泰电气的应收账款。报告期过后，出纳再去银行办理现金提取和现金交款，钱又从欣泰电气还给了借款人。
另一种手法是温德乙向外部第三方公司借款，通过银行汇票来走账。
简单地说，就是由温德乙借款的第三方公司开具银行汇票，经过客户盖章背书给欣泰电气，算作收回的应收账款。待到报告期过后，再由欣泰电气开具银行汇票，通过客户盖章背书，转给第三方公司。由此，资金实现了原路转回。
“为了隐蔽，欣泰电气尽量把造假部分分散到不同的客户，每单的金额不同，且有零有整，真假混合。”调查人员说。记者获得的一份材料显示，２０１２年６月，温德乙向丹东一家企业借款９０００万元，后由该公司分数十笔给欣泰电气的５１家客户开具银行汇票，再转给欣泰电气。欣泰电气的账上就收回了９０００万元应收账款。过了报告期之后，到当年７月份，欣泰电气开具银行汇票给５１家客户，再转回给借款企业，资金由此实现闭环。
更令人吃惊的是，在调查中，欣泰电气多位业务员表示“银行汇票上用以背书的客户公司章和私章很多都是私刻的”。
“有的销售人员说，当时上头交代了七八家要盖章的客户，要求３到５天内完成，对于不配合的客户，就自己找地方刻章盖印了。专用章的名称是根据公司提供的客户名称刻的，私章则是按给的联系人名字刻的。”调查人员介绍。
也就是说，欣泰电气用以造假的银行汇票可能都没有通过客户。
实际上，调查人员在走访部分客户时，没有一家客户公司承认自己在这些银行汇票上做了背书盖章。“有些一张汇票上的公章和私章都不是一家公司的，有时同一个私章又会出现在不同公司的汇票上。”调查人员说，这些章盖得很乱。
造假难停步 银行单据也能“自制”
造假需要成本，温德乙的每一笔借款都要支付利息。
“通过汇票倒账的成本压力越来越大，温德乙也很难及时借到钱。”调查人员告诉记者，从２０１３年开始，公司开始自制银行进账单和付款单。
在调查中，公司相关人员讲述的账单“制作”流程似乎十分简单，“先在电脑上制作银行单据的格式，填入相应的客户名称、金额等信息，直接打印出来就可以了”。
随后，这些“自制”账单会交给出纳带到银行补盖章。“因为公司业务较多，出现遗漏单据情况也多，公司和银行关系好，银行一般会配合盖章。”公司相关人员对调查人员这样解释。
“只要保证收款和付款不在同一个会计期内就可以增加现金流，改善相关指标了。实际上这部分没有真实的现金在流动。”
事实上，欣泰电气在制作假单据时颇费“心思”。“所涉及客户都与公司有业务往来，假里有真，真里有假，对冲金额有大有小，最小的也就几万元，有些假数据甚至精细到小数点后面几位，看起来很像真的。”调查人员说。
说一句谎话可能需要再说一万句谎来圆。做了假账单后，还必须要有相应的银行流水单。相关财务人员会“根据财务账单的记录，在电脑上重新制作一份虚假的银行流水，再让出纳去银行盖章”。
在２０１３年之后的四份财务报告中，“自制”银行单据的做法频频出现。金额较大的是２０１３年１月至６月，欣泰电气直接通过伪造银行进账单的方式虚构收回应收账款近１．２９亿元。
尽管心有不甘，但面对监管部门的调查事实，温德乙全然承认。“认定欺诈发行的结果出来后，公司只能走破产这条路了。”温德乙说。
一个值得警醒的问题是，此案中的董事、监事人员并未能起到应有的作用。在调查中，有的甚至表示“对公司会议只是例行参加，具体内容并不关心，只负责签字。”
财务造假不是“一锤子买卖”，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来，欣泰电气正是为了圆上市前的一个谎而延续了四年的造假路，最终付出了沉重代价，所有准备上市和已经上市的企业都应该引以为戒。